想像愛滋器官移植後的救贖
關鍵點聽說是在這個分秒必爭的任務過程中,某兩個人在電話中交接一個重要訊息錯誤,於是把五個帶有HIV病毒的器官移植到另外五個病患的身上而開始的。於是整座島嶼開始沸騰。
是的!這當然是一場荒謬的悲劇。尤其在醫療界多年練就好移植技術,眾多排隊等候器官的病患不耐久候而離世,政府正在力推捐贈器官,民間好不容易較能接受大愛精神,忍捨全屍(更何況白髮人送黑髮人)。上帝重重地對這座島吐了一口唾沫。
據說,台灣移植手術的給付只有西方國家的五十分之一。GDP投入在醫療的比例比西方國家低,但醫療水平卻緊緊跟隨。健保奇蹟跟血汗醫院跟醫護人員嚴重超過工時的種種問題,才剛一一浮現檯面正要吵一下。順便容我把精神醫療裏面健保對心理治療的給付還低於大學生當家教的鐘點費扯進來吧。上帝這一口口水正正地吐在南北兩大龍頭的臉上,忽然讓醫療界士氣全消。
接著是責任歸屬的問題,是要推兩個小螺絲出來頂罪,還是殺幾個龍頭醫院多年培養出來的精密人器獻祭?是要追究到底,還是要同理錯誤背後的系統問題,為未來尋求改善的契機?顯然,各會有人不滿意。
醫療界總覺得在面對與病魔的戰鬥時,衛生主管機關更像宋高宗,跟著秦檜似地某些尖酸民意和陳舊的法律見解,牽制著在前線苦戰的岳家軍。但也許也該想想,在這樣的資源和情勢下過度發展某些尖端科技,背後支持不足的制度與人因系統,會否早就昭示了這是一個不當的取徑?打個比方來說的話,台灣的醫界也許是自己選擇了在地層即將下陷的西海岸蓋高鐵,而且,可能還有十八間公司競蓋十八條高鐵的傾向。
老實說,這麼複雜的情勢,即便當頭腦體操的題目,我自動放棄在理智上可能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法,數學上可能是個無解題。可以想像,這整個事件對醫病官民其實是一次重大的心理創傷,為整座島嶼留下的負能量是驚人的,甚至驚嚇到沒什麼人有餘力去看那對父母能忍病捐出孩子器官的愛心,沒什麼人看到移植團隊在醫院中幾乎是最辛苦的一群。相較之下,我這慢條斯理的精神醫療工作者,反倒有些倖存者的罪惡。
這時候,如果能有幾位久等器官不至,生命近將垂危的病患跟家屬,出面來說他們寧願接受有愛滋病毒的器官,吃吃雞尾酒療法,再多活幾年陪陪家人,也許可以拯救這座島嶼。
我只好想像著這樣一個非理性的救贖,也許有一位像鄰家女孩般楚楚可人的家屬,站在鏡頭前告訴大家:「我的父親等了五年的器官沒等到,最後還是走了。曾經有那麼一次,幾乎可以移植了,但是後來驗出捐贈者有HIV帶原。但父親斷氣前還說:他寧願接受那次器官移植,終其一生服藥控制,只想多活幾年看著我長大、嫁人,甚至不碰孫子也沒關係,能看到也好……」然後,整座島嶼忽然靜默下來,重新把手牽在一起。於是,上帝點頭稱許,硬生生地把下一口口水吞了回去……(文/陳俊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