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心理治療暨心理衛生聯合會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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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

【日常生活心識學】一位學佛人的生活隨筆(十)

上一篇的文章中提到,唯物科學的生死觀是否可以探究出生命的終極意義?生命的終極意義到底又是什麼?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還是「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抑或是要讓自己活得幸福快樂,讓自己活得有意義而不虛此生呢?我認為將這一些事情當作生活或人生的目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一些事情是否可以成為生命的「終極意義」,我個人持保留的態度,至少我相信正信的佛教徒並不這麼認為。

一直以來,科學家都企圖解開生命存在於地球上的秘密,也一直在追根究底,想要知道人類以及其他生物到底是怎麼來的。由於目前地球上還找得到遠古時代的生物所遺留下來的化石,因此從這一些化石的研究結果,就有科學家推論1200-1400萬年前的拉瑪猿可能是最原始的人類,只是其四肢化石至今尚未發現,所以仍無法做決定性的論斷;也有科學家認為距今100-400萬年前的南方古猿,才可能是人類的始祖。不管其存在年代是相距多久,科學家幾乎是一致性地同意猿猴是人類的始祖,人類是從猿猴演化過來,而猿猴則又從其他的低等生物漸次演化而來。這種觀點自然是受到達爾文演化論的影響,也是十九世紀以來的科學家們所推崇的學術論點。

只是會接受這種演化觀點的科學家,應該都是無神論者,因為基督教的《聖經》〈創世紀〉第二章第七節中就清楚的記載:「耶和華 神用地上的塵土造人,將生氣吹在他鼻孔裡,他就成了有靈的活人,名叫亞當。」經文很清楚的表示了人類是由上帝塑造了一個泥人之後,再把自己的靈分出來給泥人,才有人類的始祖──亞當出現。因此要虔誠的基督徒承認人類是從低等動物逐漸演化而形成,那無異是要他們否認上帝的全能,或者承認《聖經》的內容虛構不實,但我認為這件事情恐怕是要比登天還難的。基督徒都如此了,正信的佛教徒當然更不可能認同演化論的觀點,因為佛教的生命觀認為生命的存在是「法爾如是」,本來就存在,不是由哪一個神所創造,更不是從動物演化而來。除此之外,法界中確實存在著「三界六道輪迴」的現象,人類如果造作大的惡業就會下墮惡道成為畜生乃至餓鬼、地獄眾生,而惡道眾生業報受盡就會輪轉再回人道。因此不是六道眾生由低等到高等漸次演化,而是因業報差別直接在那一道受生。

除了宗教信徒不相信之外,其實也有科學家不認同達爾文的觀點。例如英國人類學家Alister Hardy以及法國外科醫生Michel Oden,就主張人類的始祖或者人類與猿猴的共同祖先,可能是像海豚這樣的海洋哺乳類動物;甚至也有蘇聯的科學家認為猿猴等動物其實是人類退化所產生的。雖然這一些觀點的抱持者都是小眾,但他們所持的「怪誕」理論之所以不會被人嗤之以鼻,甚至還能成為一家之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目前科學界還無法將人類生命的來源,以科學實證的方法界定,才會讓這麼多的觀點有大鳴大放的空間。而近幾年的科學家所持的觀點,則更令人跌破眼鏡。例如英國加的夫大學的天體生物學家錢德拉‧維克拉馬辛(Chandra Wickramasinghe)教授就在《國際天體生物學雜誌》上發表論文公開表示「人類都是從外太空移居地球的外星人」。這個觀點看似荒誕,但說不定是到目前為止,科學界的說法中最接近生命實相者。

在佛教阿含部經典《起世經》卷9〈12 最勝品〉中有這麼一段經文:「諸比丘!爾時復有諸餘眾生,福壽盡者,從光音天,捨身命已,亦於此生。身形端正,喜悅住持,以為飲食;自然光明,有神通力,騰空而行,身色最勝。即於其間,長時久住,彼諸眾生,於是住時,無有男女,無有良賤,唯有此名,名曰眾生眾生也。」經文意思就是說,地球上之所以會有人類,是因為色界二禪天之第三天──光音天的天人,在福報享盡、壽命終結之後,下墮而來到屬於欲界的地球受生,才成為地球上現今人類的始祖。這一些天人原本身體就會放光,並且具有種種神通力,可以騰空飛行。但是因為待在地球上的時間一久,就逐漸貪愛當時地球環境所出生的種種飲食,而讓這一些天人所具有的光明與神通消失,於是就逐漸變成我們現在所熟悉的人類。光音天正是位居於地球之外的外太空,因此說人類的始祖是外星人,似乎也不為過。

所以,如果連人類是如何出現在這個地球的謎團都無法解開,又該如何談生命的終極意義呢?德國知名的小說家赫曼‧赫塞也曾說過:「生命究竟有沒有意義,並非我的責任;但是怎樣安排此生,卻是我的責任。」一生都在追求生命意義的赫塞,之所以會說生命有沒有意義並非人類的責任,其原因應該也是找不到生命的究竟意義吧!存在主義哲學家終其一生所困擾的,就是生命終極意義的議題,當然他們是不會滿足於各自定義的生命意義,否則這些哲學家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因此,當生命的終極意義成為一個無法探究的難題時,那可以談論的恐怕就真的只剩下「如何讓這一生過得有意義」這個議題了。

一個人的這一生該如何過才算有意義,其實會涉及到個人價值觀的問題,有人立志當廚師,也有人立志當總統,更有人從小立志當流氓;有人認為人生要五子登科才值得,有人則認為要遊遍全世界、吃盡人間山珍海味才不虛此生;有人是粗茶淡飯、淡薄人生,也有人則爭名奪利、誓願極盡人間榮華富貴。哪一種人生才能稱得上有意義、有價值呢?我想這個答案就要取決於各人看事情的角度以及對人生與生命所抱持的態度了。問題是,大部分的人其實是跟隨著普世的價值觀在過自己的生活,也依於世俗價值而定位自己生命的意義。人的生命如果就是這麼一輩子,短短的百年壽命,之後就永遠煙消雲散、灰飛煙滅,而這一生又只是過著符合社會期待的日子的話,對這一個人而言有時是情何以堪的。

例如古代的中國社會,女性年紀輕輕就嫁為人婦,相夫教子。如果其丈夫不幸短命,在妻子尚處於青春年華之時就中夭過世,社會大眾的期待是這一位女子要終其一生為其亡夫守寡。這種事情在古代的社會是一種規範,也是理所當然的禮法,甚至政府還會為其立貞節牌坊或賜予褒揚令,以彰顯該名女子之婦德。然而,年紀輕輕就守寡,終其一生不得改嫁甚至享有情欲生活,從「以人為本」的觀點來看這種現象,其實是一種罔顧人性、極為不人道的「吃人禮教」。更何況這些女子所成就的,只是一種社會風氣及規範型式,表面上看來似乎有維護善良社會風氣、遏止家庭結構質變之作用,但實際的效果有多少,應該是可以被質疑的。因為理想與事實總是會有落差存在,否則在強調貞節的中國社會,就不會有《金瓶梅》這一類傷風敗俗,凸顯不貞節女子為了偷情而謀殺親夫的小說被創作出來,甚至還名列中國古典小說四大名著之列,而成為平民百姓閒暇娛樂的題材了。

如果人的生命就是百年歲壽,死後斷滅化為烏有,既沒有天堂地獄,也沒有過去世、未來世與因緣果報的話,那麼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的貞節烈女,她們的生命意義又是什麼呢?她們的所作所為與價值觀,是否也能列入「生命的終極意義」之行列呢?如果有人認為可以將其列入,那麼這種價值觀就應該在這個年代繼續推廣與維護。但事實上,稍有一點社會經驗與常識的人都知道,若真有抱持這種觀念的人,若真有人膽敢在這個年代推廣這種價值觀的話,客氣一點的人會批評他老古板、食古不化;不客氣一點的,可能就會將他當成是神經病了。話再說回來,生活在這個年代的失偶女性,又有誰會將三貞九烈作為其一生的目標?又有哪一位母親,會教導其子女誓死捍衛如此的價值觀並將其視為生命的終極意義呢?應該是不可能的!

現代人對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以及兩性之間感情的看法,其實已經與十年、二十年前甚至是數百年前,有相當大的差距與轉變。保守的舊時代,人們認為「相逢自是有緣」、「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因此對於人與人之間,或者是兩性之間的關係,比較會用珍惜的態度來看待;但是在這個年代,應該說是人情澆薄吧!不只是知心的朋友不易尋覓,甚至親子之間關係的衝突,也都是新聞媒體上常見的話題。在這種社會氛圍下的男女兩性關係,已經出現相當劇烈的變化,夫妻稍有相處上的不如意就訴請離婚,或者以相處上的挫折作為外遇的藉口。這種社會現象已經對家庭系統的穩定性產生衝擊,影響所及其實是相當深遠的。生活在這種價值觀劇變環境下的女性,恐怕連建立婚姻關係都會有恐懼了,哪有可能再認同貞節守寡的價值理念呢?

由以上所談的這一些現象可以知道,人為所設定形成的價值觀,不管是小至對個人的要求,或大至對社會風氣的約束規範,只可能適合某一個時代,而難以具有普遍性。一旦時空推移,這一些價值觀與意義就會跟著改變。因此這一些會與時俱變的「生命意義」,根本不可能是人類生命的「終極意義」,充其量也只能說是一種人生的意義與價值,或者說是某個時代的文化傳統與習俗吧!有一位我認識的老師,他對生命教育這一個議題相當的有興趣,也經常接觸這一方面的資料。我曾經在與他討論生命教育時提出過一個觀念:「目前的生命教育只能稱得上是人生教育」,他對於這種想法是不太能理解與認同的。後來我再追問他一個問題:「人的生命有多長?是與人的一生等長,還是比人的一生更長?」他聽完之後,想了許久,無法回答我這個提問。讀者們或許也可以想想看,對這一個提問會如何來答覆?如果人的生命長度與人這一生的長度一樣,那麼目前的生命教育課程,就可以名副其實的稱之為生命教育;但是如果人的生命長度是遠大於人一生的長度,那麼目前所謂的生命教育課程,恐怕就只能被歸為人生教育或生活教育了。

也就是說,如果每一個人這一生的結束,就是每個生命的終結,那麼在這種情況之下,應該就沒有所謂的「生命的終極意義」可言,因為在這種情況之下所出現的生命,只能說是如同風、雲、雨、霧或山、川、草、木等自然界存有一般,只是宇宙間隨機出現的現象罷了,也就沒有生命是如何出現,以及生命之所以會存在的問題了。在這種純然的偶發現象之下而出現的每個人甚至是每一種生物,其所活出來的意義就應該都是獨特的,都是無法評價高下的。因此沒有人可以自居為造物主,而來評判誰的一生所經歷的,會比其他人的一生所經歷的更有價值、更有意義。因此在這種情況之下所談論的「價值」與「意義」,其實都是不同團體各自定義的,也是會隨著衡量的標準與條件差異而變動的,那當然就不能成為「終極」的標準。

譬如說一朵上好的花與一株草,它們的存在有何意義?何者又對這世界比較有價值?從生態的觀點來說,綠色的草可以行光合作用,釋放出氧氣,讓這個地球上的生物得以存活,而這一點花是作不到的。花所含的蜜可以讓蜜蜂、蝴蝶存活繁衍,幫助果樹傳粉並結成豐碩果實;而草則可以供牛馬等牲畜飽食,擁有氣力供人類役使,因此各有千秋。不同種類的花可以將這一個世界妝點得五彩繽紛,藝術家會因此覺得花比草有價值;但是具有療病效果的藥草,其價值則是千萬倍於形形色色的繁花而更受醫家的重視。因此,花與草存在的意義與價值,其實是因不同的情境而存在的,並不是本然如是,更不可能是花與草之所以存在的終極意義。如果人的生命長度與人這一生的長度是一樣的,那麼就不存在所謂的造物主,也不可能有輪迴轉生的現象。那麼,所有地球上的人類、動物乃至花草樹木,也都只不過是隨機偶然的在這個地球上生住異滅罷了,又有什麼意義好計較的呢?

也許有人會這麼認為,即便生命之所以會存在並不具有任何意義,但是就如同赫塞所說的,如何過得有意義,卻是自己的責任,也是自己可以掌控的。然而,當每個人都自認為所過的是有意義的生活,或者每個人認為自己所作所為是在為後代子孫謀福利、建立意義時,往往在經過一段時日之後,這一些立意良善的事情所衍生的結果,卻往往是當初所意想不到的。例如近兩、三百年所發展起來的科學,確實讓人們的生活變得便利,也更為多彩多姿,似乎與當年的科學家們造福人類的夢想一致。然而在經過數百年的演變之後,人們才驚覺科學化、現代化、工業化之後所帶來的,竟然是人類的危機,這一些危機包括心靈上的,也包括了生存環境上的。

但是,如果與上面所談到的現象相反,人的生命長度遠遠大於人這一生的長度呢?那麼我們是否該好好的來思考,如何才能瞭解生命的真實面貌?人類數千年來所累積的知識學問之中,是否隱含了解開生命奧秘的關鍵?能抱持這樣的認知與作法,應該才是實證的態度,才能稱之為具有先進的科學素養。我們可以看到,天文學界的科學家們,從邏輯的推論、從機率存在性的瞭解,知道整個浩瀚的宇宙中,如果只有地球上有生命存在,那根本是無法理解也是不合乎邏輯的事情。就是因於這種認知,科學家才相繼不斷的發展各種探測宇宙星體的科技與工具,也不斷的研發宇航器,並發送到外太空進行探測工作。這種種的作為,我認為就是基於相信「其他星體上也存在著生命,甚至是擁有高級智慧的生命」這種理念。

同樣的,我認為對生命終極意義的探究,也應該要抱持著這種精神與態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在無法確定某種現象不存在時,寧可相信其存在,並積極的蒐集各種資料加以驗證,以肯定或否定這種觀點之真偽。我覺得這樣的作為,才是有學術精神、求真求實的作法,才不至於因為學術的堅持與自大而造成眾生的傷害。因為,從正信佛教的生命實相觀點來看待目前生命教育課程中,所積極推動的「器官捐贈」活動,以「遺愛人間」的美名來勸誘即將臨終之人捐贈器官,其結果反而是讓這一個心存良善之人,因為相信學術界對生命的定義,相信人死了之後就無知無覺、一了百了,因此而放心大膽的將器官捐贈出來,卻沒想到反而因此而可能要遭受未來世的災殃。這種事情看在一個學佛人眼中,也只能盡量呼籲大眾要慎思熟慮。只是真實佛教、了義佛法所探究的生命實相,實在太難信解了,對大多數與正法無緣之眾生,也只能為他們一掬同情之淚,即便不忍心也只能徒呼負負而莫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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