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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文章 Oct. 17 Wed. 2012
諮商輔導手札──壬辰年春分卷(5之1)

陳政雄、這一團的老師們

CH老師:我先說一下今天討論的個案,這是一位國中的女生,我是幾周前開始接案,是經過輔導室徵求她的意願,她同意以後才開始。第一次的會談個案生病請假沒有來,上星期算是第一次正式會談,這星期進行第二次。這孩子外表看起來是一個身材嬌小、長相可愛的女生,她的問題行為是:在學校方面就是常請假、常遲到,學業成績不及格,上課精神不佳,常趴著睡覺。家庭方面,她的父母親離婚,爸爸又再娶,他們一大家族住得很近。她的人際關係上,跟同學相處得不錯,交友範圍廣,除同班同學外,還有跟其他國中生和中輟生來往。她會被轉介到輔導室是因為她現在的行為表現和以往不大一樣,導師發覺她上課表現有點異常,所以轉介到輔導室,希望找一位輔導人員和孩子談一談。學校那時就安排一位老師和她會談,她們之間關係非常好,所以在談到第三次的時候,這孩子就講出了與男友之間所發生的一件事情。在這孩子說出來之前,這是一個很大的秘密,但會談的老師在聽到這件事情之後,就依程序通報了這個事件。
CH老師:這個個案的家庭狀況較不利,家人忙於生計比較沒有辦法關心到她。會談中個案很少提到她的家人和家庭生活。她平常在學校的表現不錯,在班上老師是很肯定她的人緣跟能力,所以她曾經擔任過班級幹部。老師看了她現在這種狀況其實是很不忍心的,老師期待這孩子能儘早振作起來。另外還有別的問題,最主要是她的社交生活,她的朋友圈非常複雜,有同校的同學、他校的同學、還有中輟生。她也開始出現一般人所講的青少年的不良習慣,像抽煙、晚上在外面遊蕩等等。不過這些部分,她家人應該不太清楚。
陳醫師:你的資料中寫到,她和她男朋友的共同朋友都認為是個案拋棄了男友1
CH老師:對。
陳 醫師:為什麼會有這樣子的一個認知出現?
CH老師:這個訊息是她的輔導老師提供給我的,但這個部分我還沒有去跟她確認,她的輔導老師也沒有說明。她目前接受的輔導服務,有學校所規畫的提升自我概念小團體,另外就是個別晤談。我在書面資料裡面呈現的是第一次晤談的內容,那一次的目標是放在建立關係與蒐集更多她主觀上的生活經驗。她進來會談的印象跟老師描述她在班級上課的情形不太一樣,她一直保持微笑,並且她習慣拿著抱枕說話。第一次會談時她是抱著抱枕,可是第二次她把抱枕放在邊邊,偶爾會去摸。第一次會談時會不斷去撥弄前面的頭髮,但是第二次會談就比較沒有這樣子的肢體行為。我在第一次談話的時候看到這幾個重點,我做的主要是一般常會做的「場域構成」,也評估她談話的動機。因為她上一次請假,所以去瞭解她請假的原因和目前身體狀況,也瞭解她身旁的一些重要他人。她在會談過程會主動的說到一些人際相處上的困擾,可是她的主要困擾是目前跟她同校的一個好友。她與這個好友交往,也與其他一大群朋友交往,但這一大群朋友都認為她這個好友是一個經常只會花用她的錢或者是比較會利用她的人。可是,雖然很多人告訴她你要和這個朋友分開,她還是不認為需要這樣子2
陳 醫師:這一個好朋友是女生?
CH老師:女的。
陳 醫師:她們同班還是…?
CH老師:今天沒有去問到這部分,她上次就比較主動談了很多,但今天就…我還沒有機會去問到這個,我只知道同校同年級。
陳 醫師:所以別人會覺得那個女生在利用她,勸她不要繼續跟對方來往,可是這個孩子還是繼續跟那個女生來往。實際上那個女生是做了什麼事情,讓別人覺得她都在利用個案呢?
CH老師:比如說她們出去吃東西,那個人只要說沒帶錢,個案就會請客,然後也不會在意…
陳 醫師:多少錢的東西?
CH老師:喝飲料。
陳 醫師:所以個案自己是有零用錢的?
CH老師:有。
陳 醫師:那別人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情看不慣呢?
CH老師:還有其他的啦,她自己也講到,只要她們之間有任何不愉快,她就要主動跟這個女的道歉,要求和好。或者是放學時她們說好一起出去,她就會趕快書包收拾好,而那女的就慢慢的來。她會很急很看重這件事情,而那個女生並不是這麼看重,別人就會看不慣她這種態度。
陳 醫師:那些打抱不平的是些什麼人?
CH老師:也是一些同學。
陳 醫師:跟這個個案的關係呢?
CH老師:她們一大群原本是朋友,後來跟個案要好的這個女生,慢慢跟其他人疏遠,就只有跟個案交好。所以事實上,那個女生跟個案還有這一群同學,個案是同時跟他們維持朋友關係,可是那個女生跟這一群人目前是沒有什麼往來。
陳 醫師:所以個案跟那一票人的關係比較遠,跟這一個女生比較近。
CH老師:目前聽她講起來似乎是差不多的。
陳 醫師:差不多3?為什麼一個人可以跟一票人相抗衡?
CH老師:今天有跟她澄清這件事,她會覺得這個原本跟她比較要好的同學,因為已經認識很久了,從以前認識到現在,她覺得很重要,但她也覺得自己的同學很重要。結果就變成是說當這些人在提醒這件事情時,她就是不作聲不回答,還是繼續維持跟那個女生連絡,她也知道她們彼此都看不過去4
陳 醫師:她不覺得會煩嗎?一票人一直在盯著她。
CH老師:我有問過,她覺得沒有關係5
陳 醫師:無所謂?!那除了要求請喝飲料或一直要她等之外,還有什麼更過分的要求嗎?個案在這個過程完全都不覺得委屈嗎?
CH老師:對,我有問過她,她覺得還好。事實上,那個女孩本身在行為上面也是會翹家的孩子。所以我在想她旁邊其實有蠻多人對她跟這樣的孩子在一起也是不以為然的。
陳 醫師:所以那個女生也是會翹家的孩子嗎?
CH老師:對,一個女孩。
陳 醫師:嗯,所以他們有一些類似的行為特質。而那一票人又是屬於什麼樣的孩子?
CH老師:其實聽她講起來這一票同學都不是這種…
陳醫師:比較乖巧?
CH老師:嗯,都不是很…
陳醫師:不是那種有行為問題,還是說都差不多,只是一個是太妹一個是壞學生的差別。
CH老師:對,是後者,大家其實都不是很好。
陳醫師:也不是什麼好學生。
V老師:就是這一票覺得那個女生更不好。
C老師:都不是主流價值肯定的小孩,都是在邊緣。
陳醫師:那一個女生可能會違法,而這一票人可能只是不聽話,還不至於違法,其實就是「龜笑鱉無尾(台語)」。個案自己都不會覺得在跟那個女生的關係上,因為別人都一直在幫她抱不平而覺得委屈嗎?或者有時想一想會有難過的感覺?
CH老師:我有問她,不覺得這部分會難過或為難。
陳 醫師:或者說她夾在兩方中間,會有困難嗎?
CH老師:她說我就是聽聽啊,我也不回應啊!
V 老師:她能處理?
CH老師:對!
V 老師:好厲害6
陳 醫師:這是她真正的感覺?抑或是一種無奈之下的決定?
CH老師:我今天有試圖問她,你本來就是這樣子在處理朋友的相處嗎?她就說:「沒有,是我男朋友告訴我的」。所以男朋友的議題就出來了。
陳 醫師:她男朋友告訴她應該要這樣子?
CH老師:她的意思就是,男朋友告訴她,你處理朋友的很多事情的時候,跟別人就是保持一個關係,跟別人保持一個關係就好,不用太去涉入或是投入太多的感情。我覺得她男友可能告訴她,當有困難的時候就稍微有一種隔離,就是一種區隔妳會比較好過7
陳 醫師:有包括她跟男朋友之間嗎?
CH老師:嗯?
陳 醫師:也是這個樣子,用稍微有一點隔離的方式來維持關係?
V老師:她說的男友是哪一個男友?
CH老師:是有問題的那個!
Y老師:中輟的那個。
V老師:可是已經不是她男友啦!
CH老師:對!所以她分得很清楚….
陳 醫師:誰說他不是男友,只是被禁止交往…
V老師:可是她說她被甩了啊!
CH老師:對,所以這是她之前的….然後,現在她是被禁止的,她知道。然後在這個裡面其實她有一些情緒。
陳 醫師:什麼情緒?
CH老師:嗯~包括處理那個被迫分開的這件事情,她其實有一些情緒。
陳 醫師:先不談那一塊,這是學校通報之後的結果。可是她夾在那個女生跟那一票人中間,她不會有任何的為難嗎8
CH老師:ㄟ~
陳 醫師:會不會有衝突啊?
CH老師:這個部分…因為我今天談比較多這個部分,可是她一直提到說,她覺得「還好」啊。對!我是用一個比較好奇跟比較中立的態度去問她,然後她覺得說「還好」9
陳 醫師:可是「還好」,有時候是一種麻木的感覺。那是很無奈的,她不得不這樣子。她也沒辦法再去改變,或者說有更好的可能性出現。她不想把它整個破壞掉,就暫時維持這樣的模式。也就是說,如果改變之後會怎麼樣呢?會不會更糟糕?其實她沒辦法去預估。
CH老師:所以,這可能是她生活的一個模式10
陳 醫師:這其實就是「忍」哪,「撐」在那邊嘛!也就是我在電子報中曾提到的「堪忍」,就是勉強忍受著。雖然不是那麼舒服,但也沒有更好的,所以就只好「ㄍ一ㄥ」在那邊了。撐久了就麻木,麻木之後就變成「還好」。可是,這個部分你需要花時間慢慢去瞭解,因為像她這種人生態度的孩子,她會有很多情緒是不太願意去碰觸、也難以表達的,你需要慢慢去釐清哪些是她不想去碰的點。「一票人」跟「一個人」其實是很不一樣的,她跟那「一票人」好,她的關係網絡是比較寬廣的,為什麼她寧可在意「那一個」?或許她會說,我這樣做兩邊都不得罪啊!但事實上不會是這樣啊!那一票人一定會想:「跟你講這麼多,你怎麼都不聽?老是這樣子。」那一票人跟她的關係一定會因此而變得比較遠。再說回來,你們認為「那一個女生」與她之間,是真心跟她做朋友?也不是啊!如果是真心,為什麼跟她老是構成不對等的關係?所以這個個案可能是「豬八戒裡外不是人」啊!那你說在這樣的情況下真的還好,我實在很難相信。(待續)



  1. 個案因為將她與男友之間的事情說出來,而被家人限制兩人不能再交往或見面,因此而造成個案男友與其他人有這種想法。個案男友的朋友們所抱持的認知,其實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因為從後續事情的發展來看,個案是被限制不能再與男友見面交往,而不是個案主動表示不再與男友交往。可是為何男方的友人們卻認為是女方拋棄呢?會談的老師會知道這個訊息,應該就是個案自己說出來的,即便個案是告訴其他老師,再輾轉傳到輔導老師這裡,但會談的老師終究也知道了這個訊息,是應該要作處理的,比較理想的處置應該是要找機會與個案談一談這件事情,瞭解這件事情對個案所造成的影響。在我的認知中,我覺得這一點不能輕易放過,因為這裡面隱含了不少可以去探究的心理動力:第一,就個案自己的觀點而言,明明是被大人限制不能再來往,但是男方友人卻直接指控個案拋棄。站在個案的心理層面來想,她應該會覺得委屈不平,含冤莫白。但以個案溫吞、不想與不同意見的人爭執或衝突的個性來看,她應該不太會據理力爭,還自己一個清白,而應該會是「既然這樣那就算了」的態度而不置可否。只是以個案的心智成熟度而言,她是否有能力在做出了這個決定之後,內心之中真的可以放下而不出現情緒或怨恨,那可就值得斟酌了。從其個人的心理層面而言,她是否無奈的接受了這樣的結果,而留下了沒有解決的情緒,那當然是值得輔導諮商人員去深入探究的。而如果再從另一個層面來看這個問題,個案真的這麼無辜嗎?事實上在會談過程中,是她主動將事情說了出來,而並不是被老師追問之後才不得不說的。個案應該不致於天真到認為,說出來之後老師都不會有所動作。因此,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她為何要說呢?炫耀嗎?良心不安嗎?或者是想藉由自首(主動告訴老師)來讓外力介入而終止這一段關係呢?這個部分就牽涉到個案的深層想法中,恐怕連她自己都不能知曉的動力了。因此她男友的朋友對她這一種作為的解讀,恐怕還不能說是全然錯誤的。
  2. 雖然不認為該取捨決定,但處在這種情境應該也會有困擾及煩惱吧?一群人勸她的力量相當於她與某個人的關係,這中間所顯示的,其實是她更重視這個女生。但是她也沒有勇氣與另一票人決裂,因此就維持著目前這種腳踏兩條船,兩邊不討好的三角關係。其實這種情況對許多人來說並不陌生,也是許多大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與解決的困擾。只是這種情緒累積久了,就很容易對人生產生疲乏與厭倦感。這種人雖然不會去干擾或侵犯他人,但過得毫無生氣的,看在做諮商治療的人眼裡,也不是一種好現象。
  3. 在青少年的話語中,常會出現「差不多」「無所謂」的表達,但我通常不會將其解讀成字面上的意思,反而會覺得這之中隱含了許多無可奈何。一般與青少年接觸的諮商輔導人員往往在聽到這樣的回話時,會出現「無感」的反應,或許是知道這樣的回話再追問下去,也是徒勞無功的,因此就自己先放棄了。但如果這樣的回話是發生在我與該位學生的會談當中時,當那位學生回答我她與雙方之間的關係都差不多時,我對個案的回應就會是我在討論過程中對CH老師的回應:「為什麼一個人可以跟一票人相抗衡?」(當然,口吻會因人而稍做調整)一般輔導老師在這種狀況時,如果會回應的話,恐怕也是會慣性的問「怎麼說呢?」「是如何差不多呢?」這種回應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不能說不好,但卻不是我會採用的方式。中規中矩的回應,通常會很容易被個案擋回來,只要對方說「就是差不多」「沒有什麼」,會談者恐怕就要舉白旗投降了。我認為與任何一位個案的會談該如何進行與應對,應該是要設定在一個標的:那就是可以讓個案願意透露更多訊息,或者可以讓會談者對個案的瞭解逐漸增加。而為了要達到這樣的目的,就必須讓彼此之間的對話可以延續,不會輕易的中斷;也要能讓彼此之間的話題可以展開而不會一直被限縮。因此,如果只是中規中矩、被動的回問個案「是如何差不多,為何差不多」等語句的話,雙方之間對話的脈絡其實還是繞在原地打轉,並沒有展開。而如果回應的話語是「為什麼一個人可以跟一票人相抗衡?」這個語句的話,就已經將原本的脈絡從靜態性的「差不多」跳到有兩股勢力衝突的「抗衡」這樣的概念上。這樣的跳躍其實是一種主動出擊以「壓迫」個案回應的策略,個案通常很難輕易將其檔回來,而會被誘使去思考並作回應的。即便個案在聽完之後依然悶不吭聲,但也已經將這一個概念聽進去了。因此,這樣的回話重點在於主動凸顯雙方關係的動力變化,而不是被動的接受靜態平衡的關係。換句話說,就是去凸顯個案與那個女生的關係,以及個案與一票朋友之間的關係,竟然是可以拉鋸而保持不穩定的平衡。因此,不管這一句話問完之後個案是否有回應,對做治療的人而言,其實都是有所斬獲的。
  4. 個案被夾在這種關係中應該會很苦惱,只是她也無法捨棄其中任何一方(至少在這個階段是如此)。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或者關係,到底該如何來看待呢?如果從現實的觀點來看,我們會心疼個案何必那麼傻?那個女生根本不是平等的在對待她,甚至可能只是是利用她罷了,按理說應該是可以很容易決定該與誰親近與誰疏遠的。只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關係,往往不是用邏輯推理或現實利益就可以決定,而會涉及到更多當事人也說不清楚的潛在情緒與想法。如果從佛教的生命觀點來看待這種現象,人世間之所以會有這一些令人無法思議的關係存在,其實所涉及到的還是雙方在過去世所結下的善惡因緣的影響,並不是由這一世雙方之間的利害關係來決定。因此在這一世看似極不公平的事情,極不能理解的不平等關係,其中的一方就是會願意接受或承擔。只是當事者自己也明瞭,自己不知為何就去接受或承擔的決定,其實是會受到周遭的他人之批判的。因此一方面要承受不平等關係所帶來的煩惱,也要同時承受做這個決定所引生的外來壓力,當事人所要承擔的有多重,是不難理解的。我們從人之常情來推論,可以知道這一類的當事人會如同這一個個案一樣,應該會有不少煩惱,甚至可能也會對自己的作為懊惱。因此在輔導諮商實務上,在處理這種關係時,並不是要讓個案去做取捨,因為這樣做反而會讓個案更矛盾更痛苦;諮商輔導的重點其實應該是要協助個案去接受自己的這種矛盾,也幫助個案去面對旁人所拋出來的疑惑不解與不滿情緒。這樣的態度有一點「盡人事聽天命」或「認命」的味道,乍看似乎很消極。但其實這種態度正是生命的韌力(resilience)之所以能發展的基礎。而這一些能力都是一個人將來進入社會後,在面對失敗挫折與不愉快時,能讓自己安然度過考驗很重要的資源。當然更理想的狀況是,可以藉由諮商輔導來協助個案對自己的人際關係做出適當的取捨,而不再被這種三角關係糾纏。
  5. 不見得每一位輔導老師會想要問這件事,即便問了,也就是一個好奇。當個案說無所謂、不會時,就跳過去了。但遇到這種狀況,我就會生起想問的念頭,只是在我的疑問背後想要瞭解的,是對她處在這種衝突、矛盾關係背後的心理動力,而不是要去判斷哪一個觀點比較好,更不是要去說服她怎麼選擇才對。因此當個案說那一票朋友會一直勸她離開那個女生時,我會問她「那一票朋友一直盯著要你離開那個女生,你會覺得煩嗎?」我不會問她:「那一票朋友一直盯著要你離開那個女生,你覺得如何?」因為如果只是問如何,個案還是一樣可以輕描淡寫的迴避掉。當然有會談經驗的人馬上可以想到一件事,如果問當事者會不會煩,她同樣可以回答不會,那這種回應有比較好嗎?看在一般人眼裡,或許結果是差不多的,但是如果個案真的回答說不會,我會接著問她「那會讓你不舒服」「會因此讓你煩惱」「會讓你…」等等負面情緒的問句。如果個案一一都否認了(這是極有可能出現的防衛),我最後會回應她「你朋友這樣都不會讓你有任何不好、不愉快的感覺,那可以說你會覺得高興嗎?」當然,這一問話也還是會讓個案以「不會」打發掉。事實上,遇到這一類事情的青少年,常常會無法瞭解自己的情緒,但也不會有興趣想要去弄清楚自己的情緒。因此可以預期,我們對她遇到三角關係的困擾時到底是什麼感覺這一件事情,不管你如何問,一定都會遭到相同的對待。因此我把每一種情緒拿出來一一詢問,並不是要她對號入座,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反而是要利用會談的機會,對她一一提醒,並且幫她檢視自己是否有這種被忽略的情緒。青少年對自己的情緒狀態常常是不清楚、也不會想弄清楚的,也因此而經常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這種狀態下的青少年就常會說差不多、都可以、無所謂等這一類不痛不養的話。但作為輔導的助人者必須要瞭解,有時候不是他們耍皮條不想回應,而是他們真的無法描述自己的感覺,或者是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描述自己的感覺。因此還是需要不厭其煩的利用適當的機會提出來澄清。
  6. 是不是真的厲害,我倒不這麼認為。但似乎參與討論的老師並沒有我多疑,聽個案說她都沒問題,就真的相信這個個案確實是可以處理這樣的事情的。但是,個案所面臨的是三角關係,從輔導許多青少年的經驗來看,這種問題並不容易解決,不可能聽一聽就沒事。因此我才會一再問類似的問題來確定,也同時做個示範與提醒。
  7. 這種態度其實就是鄉愿的態度,牆頭草的態度。乍看之下可以兩邊不得罪,兩邊得利。但事實上,這種生活態度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就是個人經常要處在衝突與矛盾之中而承受煩惱。這種態度其實也是一種鴕鳥心態,因為實在太難決定,又不想決定,於是就像鴕鳥般把頭埋起來視而不見。但是雖然想視而不見,心眼其實看得清清楚楚,煩惱其實是一刻沒停過的。而這種態度竟然被他的男友鼓勵,兩個人相約一起當鴕鳥,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而讓個案與其男友分開,個案的成長恐怕也是會停滯到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才有機會了。
  8. 還是不死心繼續追問,但是關於這一個疑問,之前CH老師已經表示過許多次,她在會談中已經問過個案,而個案的回答都是還好。我之所以在討論過程一再提出來問,是想確認會談的老師,是否有注意到這一點,是否有在這一個疑問上設法做澄清。我想要知道的是輔導老師是否有設法去澄清這一件事情,而不只是單純的問個案有沒有或會不會而已。因為在這個年齡層的青少年,是不會那麼直接表達出自己的情感與想法,尤其是遇到會讓她天人交戰或難堪的問題,總是習慣輕描淡寫迴避掉。因此在面對這種青少年時,我不會如此輕易的就放過,還是會如同在討論過程中,一有適當機會就會再提出來問一問,以便確定。但是這樣的作法在實際操作時,需要注意到不能把招式使老了,要注意提出疑問的時間間隔,不能太短或太長;也要注意提出疑問的問句以及詢問的口氣,不能讓對方產生被質問的不舒服或不耐煩。
  9. 每一位輔導諮商人員都有自己的風格,也有自己的個性,而這兩者其實是會影響諮商會談的效果的。CH老師在這裡提到與個案之間的互動,是採取一種好奇與中立的態度,這或許是個性的使然,沒有好壞對錯可說。但是如果把這樣的態度放到諮商會談的場域來探究時,好奇與中立客觀的姿態,可能就會成為一種客氣。而如果會談的輔導老師或諮商心理師是如此客氣的話,個案倘若不禮尚往來也客套一番的話,就反而顯得失禮了。只是如果會談的雙方真是這樣在互動的話,其結果就會是「相看兩不厭,獨坐敬亭山」。相看兩不厭未必是壞事,但是如果相看兩不厭是因為雙方相敬如賓的結果,那麼這種兩不厭也就會是兩不歡,雙方之間的互動並沒有引發出好的感覺,也沒有引生出不好的情緒。乍聽之下這種關係似乎是一種不錯的結果,中規中矩的;但其實從深層心理學的角度來看的話,這種現象其實是不好的一種狀況。精神分析大師弗洛伊德在架構精神分析的理論與執行技術時,曾經提出治療過程中「移情」現象的重要性,我個人一直認為,移情現象不會只有發生在精神分析的深層心理互動中,移情其實無所不在。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只要是有雙方的接觸,移情現象就會自動運作。當然,對移情的感知還涉及到彼此之間對心理運作的敏感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能力,因此精神分析學者所探究的移情,在一般人眼中可能並不當那麼一回事,只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會跟對方八字不合,或者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莫名的喜歡或者莫名的討厭。但問題是,一般人也沒有興趣去追究,為何在人世間總是會遇到這一類的事情。而這種現象看在修學真實佛法的人眼裡,其實是很平常的事,也不像弗洛伊德所說的那麼神秘不可理解。這種現象其實是雙方之間在過去世所結下的善惡因緣的結果,只是不同領域的人,各自以自己的觀點去理解罷了。弗洛伊德認為心理治療的關鍵在於移情的處理,這一點我個人是同意的。如果諮商輔導人員與個案接觸了一個小時而卻都沒有碰撞出任何的情緒或感覺,那可能的原因就是雙方一點因緣都沒有(但這個可能性很小),要不就是雙方都過度的防衛。雙方一點因緣都沒有,那就表示這一位諮商輔導人員是幫不了個案的;而如果雙方都過度防衛,諮商輔導人員也一樣幫不了這個個案。只是移情的覺察不容易,而要客觀的覺察到移情現象並加以運用更不容易。一般諮商治療從業人員不是被移情拖進漩窩之中難以脫身,就是被嚇得不敢靠近。結果與前面提到沒有反應的人相比較,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如果能懂得移情現象並善加運用,對處理個案的問題確實是很有幫助的。因此在會談時以個案為中心是沒有錯的,不先入為主的客觀性也是對的,但千萬要避免落入事不關己、冷眼旁觀的假中立客觀之中。
  10. 或者說是一種價值觀,生命觀,而且是一種有害的生活態度。但即便她自己可以覺察到可能不是一個好的模式,但卻又不敢毅然的放捨掉,畢竟那是她生存的支柱。因此如果做輔導或諮商會談的人,不能幫她找到更好更有利的生活態度時,這種情況還是會延續下去,做諮商治療的人也必須容忍這種態度的繼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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