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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文章 May. 19 Sun. 2013
諮商輔導手札──壬辰年榖雨卷(5之3)

文/陳政雄醫師、這一團的老師們

V老師:我也遇過這種情形,就是我們的個案講的啊,其實跟事實有一點出入。所以呢,我會做一件事,就是我會持續的去跟老師們核對。那重點是要跟老師說,我們一起在協助這個孩子的時候,不要讓這一些跟事實不符的話動搖我們的關係。老師就會感受到我們的善意,知道我們不是要指責老師講了什麼話。後來我還會跟小孩說:「好像你們老師是說這樣子ㄟ?」他就會驚覺到他講的好像有出入,這種狀況就會慢慢減少1
C老師:可是其實這也是我後面第五個問題要談的,就是小孩在這邊掏心掏肺,覺得你很安全,罵老師罵誰這樣子誰都罵。結果你事後再回頭去找他們老師…
陳醫師:你不能把在裡面講的事情…
V老師:你要換句話啊。
C老師:對,所以我就覺得很難,這就是為什麼我後來就請輔導主任去處理。
陳醫師:這部分你要很小心。
C老師:對,就是小孩子掏心掏肺,把那個老師罵得體無完膚,連她的外型長相都可以罵2,所以這也是我一直很小心,但也一直擔心那這個師生相處的狀況怎麼去改善。即便我察覺到那個學生她可能是從家裡帶來一些情緒,可是在學校那個班現場,狀況就是很不穩定。所以我才會請輔導主任很委婉的去做溝通。但是我也很害怕代課老師後續的處理,會不會造成我跟小孩之間關係的破壞。所以現在其實我對導師,我講的也都很保守。我只有說:「你可以多去關心你們班的女生,多去聽聽她們講話。」
陳醫師:但是我認為你要先有一個立場,你今天如果是要帶一個團體來解決學生的困擾的話,你就必須要能做到一件事情:就是在團體中發生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跟其他人講,不借助他力的介入,而這個團體的成員還能夠進步,你要先設下這樣的一個目標。也就是說你不會把你在團輔室裡面知道的訊息拿來告訴另外別的人,告訴那些涉及到跟孩子有關係的其他人,而企圖藉由改變別人來讓孩子的情緒減少,你要避免有這樣子的一個想法。
F老師:醫生你這樣子講,可是我覺得那個代課老師,我覺得還是要有人要去提醒她…
陳醫師:對,但是那個部分,比如說她帶班帶得不好,那個其實應該是行政的部門要去處理,例如說主任啊。
C老師:對,可是我也要藉由這樣的機會,去告訴主任我看到這樣子。
陳醫師:難道你不講,別人都不知道那個班級很亂嗎?比如說生教、教務難道都沒有人發現那個班有問題嗎?
F老師:都沒有人有感覺…
陳醫師:那你頂多可以講的是,這個班級可能需要主任去瞭解一下狀況,或者說這個老師她本身在帶這個班有些狀況,需要主任去瞭解。所以這個代課老師本身的能力問題,她有沒有能力經營一個班級,那個不是你要管的事情。你可以反應給有權力處理的人去處理,比如說教務主任啊、校長啊,他們的權責就是要管這個代課老師,看她是不是有能力來帶一個班。而你的責任是針對這幾個孩子,讓她們本身在情緒上能夠慢慢改變。所以你就必須要有一個立場是,你即使都不跟任何人講你在團體裡面看到了什麼事情、聽到了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讓這一群孩子慢慢改變。所以你就不用擔心是不是要去跟老師講,會不會涉及到洩密的問題,以及那個團體的成員對你的信任感是不是會打折扣等等,就不用擔心這些部分了。
C老師:可是如果…我們學校生教就算了啦,可是教務也沒感覺,大概唯一會有感覺的就是我們輔導主任,因為她發現我直接在接觸這一個班…
陳醫師:對啊!
C老師:然後還有輔導組長…
陳醫師:所以由輔導主任去跟其他的行政單位協調,看怎麼來幫那個代課老師盡到她的責任嘛。從旁協助幫忙她把這個班經營好,對不對?那你的目標還是去處理這一群,可能是這一邊嘛,這幾個有情緒問題的小孩子。
C老師:對。
陳醫師:你就處理那幾個就好啦,你就不用管這個代課老師到底帶得好不好,也不用管她在班上是不是繼續用不恰當的方式在管理同學,那個是另外一回事。你的目標還是怎麼讓這群孩子,能夠在這個過程裡面可以成長。即使那個老師的模式沒有改變,她們還是可以慢慢慢慢的去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個才是輔導的目標。
C老師:那醫生,這個也可以套用在正式老師身上,對不對?
陳醫師:當然可以啊。
C老師:因為我在想…
陳醫師:這種情況也會發生在正式老師的身上,正式老師不一定會比代課老師更好。
C老師:所以我也不必去向任何人透露,說我有看到這個老師的班級如何,或者我從個案嘴裡聽到他們班有一些什麼…
陳醫師:你不能去談到那裡面的細節,你可以談的是:這個班好像有一些狀況,因為同學又在抱怨,可能需要有別人出面來看看這個班出了甚麼問題。
C老師:可是像今天這個狀況,又牽扯到他班的導師,而從同學嘴裡聽到的是這位他班的導師是全班連坐法,就是只要有同學去告狀就是全班處罰。甚至還會動手…
陳醫師:那這個部分還是牽涉到班級經營的問題,因為這個代課老師她班級經營有困難,她才讓另外一個老師進來。也就是說,這個老師在班級經營上沒有能力解決問題,才會把另外一個老師引進來幫她處理問題。所以這個狀況應該是要去處理這個代課老師本身的適任性,包括為什麼要讓別班老師進來的問題。因此要去介入的那個人,可能是主任等級的人比較恰當,應該是由主任來處理這兩個老師的問題,以便讓這個班級穩定。你的責任還是在這幾個孩子身上,不管這幾個孩子跟你抱怨說,因為那個老師怎麼樣,這個老師怎麼樣,她們才會有這麼多情緒,但那都不是理由啊。為什麼別的孩子沒有像她們那麼多情緒,其他人都可以接受,其他人也沒有像她們那麼激動,偏偏這幾個女生這麼激動?所以很顯然她們有自己的狀況,更何況你剛剛也說,已經知道其中一個女生有很多問題
C老師:對。
陳醫師:所以你根本不用去理會她跟你抱怨有多少老師不好。
C老師:如果接下來我願意繼續帶我挑出來的這幾個女生,我要去截斷她對老師的那一些抱怨,再去問其她們跟爸爸媽媽的生活細節…
陳醫師:截斷不是讓她們不要抱怨,而是要讓你可以說話。你去插斷她們的話的目的,是你必須要有時間可以講你的意見。所以我們在做團體治療…有沒有誰讀過團體治療的書?Yalom的書,通常台灣都讀Yalom的書,你們都有讀過?在團體裡面你的角色有兩個部分,帶團體的人有兩個角色:一方面你是帶領者,一方面你是成員之一。所以你的角色是很詭異的,你隨時可以成為一個帶領者,你也可以隨時成為一個團體的成員。你跟他們一樣都有發言權,你會與他們不一樣的是你有一個帶領者的身分,而這個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你不能把這個身分拿來當做一個權威,企圖要來壓制這個團體,那種作法通常會失效。而因為大家都知道你的身分特殊,所以你在某些時候會佔到一些便宜。譬如說,你要發言,你會有一些便宜,他們比較會尊重你要發言,他們會稍微退讓一下;但是可能其他的團體成員要發言,他們就不願意退讓,因為他會想我幹嘛要讓你,我就是還沒講完啊。可是當你比較強烈的表達說我要發言的時候,通常團體成員會退讓,因為他知道你是帶領者,這是你角色上佔的便宜。
陳醫師:所以你就可以運用這樣的一個角色,在這中間去做一些操作,該講話的時候就去講,該介入去插斷的時候就介入,他們會不講理,你也可以不講理啊,對不對?
C老師:喔,我也可以插他們的嘴就對了。
陳醫師:但是你要有技巧的插話,不是像她們那樣子。這意思是說,你的插話是你運用專業的能力去插上她們的話,也就是說那是一個介入,並不是因為你覺得某人說話實在太過分了,我必須把你打斷;也不是因為你有情緒而去打斷對方的發言。而應該是你覺得這個發言,比如說已經在做人身攻擊,就必須處理。像團體常常發生的情況,就是這個小團體會去攻擊另一個小團體的成員,而且是做人身攻擊的時候,你做為一個在裡面的成員,你就必須要用領導者的身分來插斷她的人身攻擊,也就是說你必須要把團體的規則拿出來。
>C老師:你可以告訴她:「你可以生氣,但是你不可以去批評人家的外貌。」
陳醫師:對,你可以提出:「我們團體有一個原則,就是你有很多情緒都可以談,但不要用人身攻擊的字眼。你可以說我很不高興,我怎麼樣怎麼樣,但不要做人身攻擊」。你可以提醒她們這個團體有團體的一個規範,是大家都要共同遵守的。如果她可以遵照你提出來的要求,她願意收斂,改變她批評對方的方式,那這樣的意見是可以允許被表達的,然後你再去處理她所提出來的意見。比如說她表達對某個人的不滿,你可以去運作,讓雙方有對話,有機會可以把這些情緒做溝通。甚至你也可以參與到這裡面,表達你自己的看法。比如說,你也是一個團體旁觀者(是觀察團體互動的成員之一),你可以表達剛剛聽某一成員這麼說別人,你自己的感覺是怎麼樣。你可以說:「作為一個團體成員,我聽起來的感覺是如何如何」,以此來feedback給那個批評別人的人。所以她可能不一定會聽別人的意見,但你講話的時候她必須聽,因為你在裡邊有雙重身分,這是你佔的一個優勢。你就是運用這樣的一個過程,把這個團體先帶到一個規則上,一個大規則。比如說不衝突、不打架、不會想要用暴力解決問題,其次可能就是不做人身攻擊,再來則是不中途離席,成員必須要時間到才能離開。除非說尿很急,不去不行,會尿在褲子上,那這個狀況我們通常會讓她徵求團體成員的同意。一般來說團體不會不同意,她就可以在徵求團體的同意下,離開這個團體。我們帶團體有一個很大的目標,就是幫這個團體設定一些規則,設定一些對這些孩子有幫助的規則,也利用我們是一個團體這樣的型式,來規範她們願意遵守這個規則。她如果願意進來這個團體,她就必須遵守這個規則;然後藉由這樣的一個過程,先從遵守規則開始,再來做溝通的改變,做比較良善的溝通。比如說在團體中,成員不能只是一味的批評人家、做人身攻擊。發言者應該很明確的指出來別人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情,然後導致別人怎麼樣不高興。甚至發言者希望對方怎麼樣,也可以很明確的把那些想法講出來。但是不要很含糊講說:「她就是這樣子,她反正就是很壞啊。」這種很模糊的話,我們不希望在團體裡面延續。所以你要去幫助她把事情講清楚,而不能都是一概而論,差不多是這樣子來帶過3
C老師:那這樣,醫師,她們彼此不會互相攻擊,但是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她們的代課老師,而我覺得那個罵會有發酵的作用。
陳醫師:這也是一樣啊,通常團體有另外一個規則,就是不討論不在場的人。
C老師:啊?
陳醫師:但是如果她們要把不在場的人當作一個虛擬客體,那是可以接受的。假設說對她們來講,她們的情緒會比較集中在一個不在場的某人的時候,你可以把那個人帶進來成為一個虛擬的對象。但是同樣的原則就是你要講清楚,比如說那個老師她做了什麼事情、講了什麼話?讓你有什麼樣的情緒?然後你希望你在這裡面講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麼?你希望大家一起來罵她嗎?你希望大家一起想一個辦法來怎麼去作弄這個老師?或怎麼去讓這個老師下不了台?你的目的是什麼?你在這裡提這些事情,你的目的是什麼?你要表達清楚。因為這是一個團體討論的時間,不是只有讓你來發牢騷、吐苦水而已啊!所以我們要讓她們瞭解,團體的目的是希望藉由大家集思廣益來處理一些問題,而不是單單只是來吐苦水。當然這樣子的一個做法她們不會一開始就能遵守,可是你要不斷不斷的去提醒,不斷不斷的去切斷她們。當她踰越出這個界線,沒有很明確把人家做的什麼事情點出來,而只是一概而論的指責時,你要提醒她:「你必需要很明確的說明是怎麼樣的情況,我們其他人才能瞭解。」你要不斷提醒她去做這樣子的一件事,來讓她習慣於每次她要抱怨,都要很清楚的說別人到底做了什麼、講了什麼,所以才讓她很不高興。當這一步達成之後,再引導她去做下一步:「那我希望在這邊提出來我的訴求,其內容是怎麼樣…」4
C老師:所以這後面最後這個「我希望怎麼樣」,就是所謂矯正性情緒治療嗎?
陳醫師:已經開始了。
C老師:已經開始了…可是如果她提出來的希望,會讓我覺得很不恰當5,比如說想在老師的水…裡面加粉筆灰…
陳醫師:這個可以討論。
C老師:我就會很想說:「你們再想想別的方法,好不好?」
陳醫師:你不能去把她的想法打消,因為你不能夠取代所有的成員來幫她做決定啊!你既然在帶團體,你就要有一個認知,就是當你發覺某個成員他的想法不恰當的時候,你要運用團體的力量來告訴他,這個不好或這個不可行,或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來處理自己的情緒。你要設法讓這個團體推出這樣的一個共識出來,而不是你直接用自己leader的角色把他否定掉,這樣大家會不服你。
C老師:「大家來想一想這樣子的方法…」
陳醫師:你可以說:「剛剛某某她希望這麼做,那其他人呢?聽她這麼講,其他人有沒有什麼意見啊?你們要不要試著講講自己的想法。」聽你這麼說,也許有人會提說:「我覺得這樣子不好,我覺得要怎麼樣比較好」,「啊!我覺得這樣太殘忍了…」
C老師:啊…如果有人附和他呢?
陳醫師:附和沒關係,總不會全部附和吧!
V老師:你可以告訴他們說,如果真的去做,這樣結果會如何嗎?
陳醫師:這個還是認知,你還是回到認知而已,就是你沒有讓她們去經過一個討論、思考的過程,你只是告訴她這樣不好,希望她們可以用另外一個方式,但她不一定會接受。
C老師:所以我們不能跳太快,直接問她們覺得這樣子好不好?
V老師:沒有問她好不好,我是說為什麼這樣做?後果是怎麼樣?
陳醫師:你還是在告訴她後果不好。
V老師:後果?可是有的小孩就會說,即使後果很糟我也甘願這樣6
陳醫師:這類的話如果是別的孩子講還可以,但是你盡量不要講,你盡量不要去扮演一個要主導她怎麼思惟的那個角色。因為你主導得太多,她自己沒有去好好想的話,她不會改變,她不會被說服的。一定要讓她經過一些思考,比如說她本來跟另外一個人意見相左,兩個在吵,兩個在衝突,你就去幫她兩個做衝突嘛,對不對!他們意見相左沒關係,只要好好吵,不要吵到說我要K你、我要摔東西就好。她們可以吵得很激烈都沒關係,只要不違反那個原則,不傷害、不破壞,你要怎麼吵,我幫你們兩個人吵7。(待續)



  1. 做心理治療的人最怕遇到一類型的個案,就是邊緣型人格疾患的個案,因為這一類的人,其分化(splitting)的能力常會讓治療者招架不住,甚至會被搞得雞飛狗跳。但是這種現象不是只會發生在大人身上,小孩子同樣也會有。尤其是有情緒困擾的小孩子,這種挑撥離間的能力是不容小覷的。當然也沒有必要對每一位來輔導室的學生提防戒備,只要自己隨時保持覺察的敏感度,就可以得心應手地處理這一些狀況了。

  2. 在處理學生情緒的問題時,有一點也是需要思考的:可以允許學生發洩到什麼程度呢?學生對老師很生氣,跟學生約定只能在團輔室或輔導室內罵,學生也能依約定遵守。這樣的作法應該是多數諮商輔導人員都可以接受的作法。但是在這種看似合理的作法背後,是否隱藏了未來才會出現的問題呢?從水庫洩洪的模型來看心理動力的運作,能儘量的宣洩,水庫可以再蓄水的容量就能維持,因此發洩對於已經積滿的情緒,是有其正面效果的;但是像C老師所提到的,學生將老師批評到體無完膚,甚至連長相都可以批評的方式,到底是宣洩抑或其實已經是一種會對發洩者產生反作用傷害的濫情呢?再從制約的觀點來看這一位學生的作為,每一次的情緒發洩,如果都需要這樣強烈才會滿意的話,那麼一次又一次的制約的結果,就是這一位學生的情緒表達方式,會被制約成這種模式。而這種習慣形成之後,就很難再建立正確的情緒表達方式,對該位學生未來的人際相處,應該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因此,換做是我面對這樣的學生,我會在回應她的時候,針對這個部分做介入:一方面減少她對別人的情緒性批評的頻率,一方面將她的情緒性話語重新表述,以較為合乎其身分與規範的語言來回應,讓學生在輔導會談中,學習適當的情緒表達與宣洩的技巧與能力。如果可以藉由每一次的輔導機會來做這樣的反制約,就不會再有我所顧慮的後果了。

  3. 其實在這裡所談到的一些概念,就是佛教經典中所談到的「六度」修行法門中的持戒與忍辱兩者。當然我們不可能在帶小學生的團體時,告訴他們什麼是佛教六度的修行;但卻可以將這種修行的概念,轉變成小學生可以理解的方式來教導他們。小學生團體中的持戒,就是要遵守團體的要求與規範,例如不作人身攻擊,尊重團體成員的權力。而忍辱則是不發脾氣,不惡口批評他人等。這一些要求,表面上看就是生活上人與人互動的道德規範火守則,但其實一旦小孩子願意遵守之後,他的心性與氣質就會逐漸改變,而這也就是能做到持戒與忍辱所可以獲得的功德。當然不是只有持戒及忍辱會有功德,願意行六度行的人,也都可以獲得程度不等的功德,而讓自己的煩惱減少,生活可以獲得自在的。

  4. 通常在團體中遇到一直抱怨的成員,最容易出現的念頭就是如何讓那個人閉嘴。因此如果團體的帶領者本身對於自己微細的起心動念無法覺察到的話,就經常會潛意識地去執行這樣的任務,而容易在團體的帶領中出現對抱怨者的不滿或情緒,並且會歸因於是抱怨者干擾了自己帶領團體的順利運作。由於有這樣的念頭產生,就會影響團體帶領出來的效果。但事實上,三個人以上的團體,一定會出現不同的聲音:有符合自己期待的,也有不符合自己期待的。但是如果從團體成員本身該如何從團體的歷程中獲益並成長的觀點來看的話,一個團體中存在不同的意見,應該是比較符合現實社會的模式,也比較能增長團體成員與不同觀點的人相處或折衝的能力。只是要達成這樣的目標,團體的帶領者就會很辛苦,而且需要具備相當專業的能力,才可能做到的;但如果這樣做的結果可以幫助別人成長,再如何辛苦應該也都是值得的。

  5. 看得出來,C老師一直把自己的標準與價值觀放進與學生的互動當中,也因此常常不是依於輔導諮商的專業來看待某些狀況,因此而引發自己的焦慮。事實上,有情緒困擾的小孩(其實大人也一樣),在遇到某些讓她不滿意或者惱怒的對象時,心中所出現的會是瞋恨心居多。因為瞋恨的緣故,就會想要報復,讓對方也嘗嘗痛苦的滋味。這樣的瞋恨心所可能引發的報復行動,則又因每個人對自己的情緒控管以及對憤怒情緒的處理能力有關。因此在C老師所帶領的團體成員中,會有女生提到想在老師所喝的茶水中加入粉筆灰的想法,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當然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只是如果當時C老師直接告誡學生這樣做不對,會受到處罰等等,我相信對學生應該是沒有效果的,不會有改變她們的心念的效果,只可能在行為表現上暫時的阻卻。就算不是態度強硬的告誡,而是低姿態的問她們願不願意想別的方法時,應該還是會有類似的狀況,學生還是會提出其他報復的想法。因為像憤怒這種強烈的情緒,不是用認知的方法就能對治,而是需要引導當事人去面對,去忍受,才有可能逐漸削弱的。那麼,如果在團體中必須要以專業的技巧來處理,那帶領者又該如何說呢?延續C老師所提到的情境,充滿憤怒的女同學說:「我希望大家討論一下如何在老師喝的水中加入粉筆灰。」而其他女生在聽完後,也心有戚戚焉的表示附和時,帶團體的專輔老師該如何來處理呢?當然,專輔老師心臟要夠強,不能因為小學生說出這種想法就表現出驚駭、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必須要淡定的聽完之後,對著該名女生說:「你已經提出了你的想法,你會希望先聽聽誰給的意見呢?」以這樣的回應引導個案去邀請其他成員來加入討論。在這過程中,提出這個想法的女生,一定會去邀請跟自己同一國的女生來壯大聲勢。如果邀了幾位女生之後,當事者都只是請同黨的女生說話,而沒有邀請不會附和她的想法的同學來表示意見的話,這時候專輔老師(也就是團體的帶領者)就可以以帶領者的角色來邀請被當事人略過的學生發言。因此,當大多數的團體成員都表示過意見之後,就會出現正反兩種意見:有贊成報復的鷹派,也有溫和的鴿派。團體帶領者再運用自己帶團體的技巧,讓兩派人馬折衝,去溝通出一個可能的共識。當然,這樣的問題通常會各執一詞,或者是鴿派會逐漸沉默下來,不想再與鷹派的同學爭論。當團體走到這種景況的時候,接著就是由專輔老師帶領所有的成員來討論在老師所喝的水中放粉筆灰的問題。看到這裡,應該會有人擔心,與學生直接討論這種明顯不應該的事情,會不會誤導學生的觀念,造成是非不分,價值觀混淆呢?關於這一點,我個人其實並不擔心。因為有這種想法的學生,不會因為你不去觸及這個話題,她的念頭就會改變或消失;但有這種想法的學生反而可能會因為有老師願意跟她討論,而在討論的過程中逐漸改變想法而轉念,就因此而修正或放棄了原先的念頭。這種作法看似矛盾,但其實在心理治療的範疇中,很多心理動力的處理,就是運用這種悖論來完成的。這種處置方式之所以能達成我們期待的目的,我想應該與自我的需求得到滿足有關。其實我相信提出想在老師喝的水中加入粉筆灰的同學,應該也會清楚這種做法的不實際性與風險性,但是如果該名學生沒有讓這一項報復的作為得到滿足,她內心的憤恨情緒就很難消弭。因此,藉由公開討論的過程,團體帶領者營造一個虛擬想像的報復場景,讓當事人在敘述自己的報復行動中獲得滿足,進而讓當事人的憤恨情緒削減。這種作法就很像讓小孩子閱讀童話書,或者聽故事的效果一樣,藉由眼看耳聽以及內心想像的過程,讓當事者的內在經驗就如同是自己親身經歷了那些過程一般,完成想像之旅並進而達到平復情緒的目的。但是這樣的處置方式多半也只是在情緒宣洩的層次,還不足以形成完全的矯正效果。因此帶團體的人還要在後續的團體過程中來加以處理,才能讓這一個學生的內在狀態改變。

  6. 很顯然的,說這種話的學生有很強烈的情緒,才會在意氣之下說出這種天不怕、地不怕、嚇死人的話來。但回到現實層面來看,說這些話的學生,真有如此的衝動,真會去做出這種事嗎?以我個人的經驗來看,我覺得不會。我覺得那只是學生本身的情緒,也是學生對該名老師很強烈的不滿。但即便內心有這種篤定,也不能因此就決定不理會、不處理該名學生的表達,反而是要很認真的去看待。但話再說回來,也不須要因為太認真看待,而過度的緊張焦慮,或者擔心會不會說話不當,反而激發了學生真的去做的衝動。這種狀況的處理,只要給他發洩表達的機會,引導他說出自己委屈的情緒以及不滿的事情,再加以同理安慰,基本上就會有不錯的效果。

  7. 我一直都認為,身為助人的專業,譬如專輔老師、諮商師或治療師,不能怕個案在會談的過程中哭泣,也不能怕個案發脾氣,或在帶領團體的過程中怕個案們起衝突。因為就是在個案的這一些行為舉止或情緒表現中,才有介入改變的契機。但多數的諮商輔導新手(入行十年內的助人者)其實是將這一些狀況當做是阻礙,反而會急於想要撇清甚至是忽略跳過的。個案在會談時出現哭泣、發脾氣等表現,確實會帶給會談者壓力,增加處置上的困擾,而且也常常會讓原本進行的步調、節奏打亂,甚至處理的不好的話,就會造成諮商治療關係上的惡化。因此個案的強烈情緒表達,會被專業新手們視為會談殺手是可以理解的。但其實這種狀況就如同學佛人所普遍知道的「逆增上緣」這一現象,逆境其實是讓自己得以進步增上的因緣,而這個現象在日常生活中其實比比皆是的。譬如登山,想要爬得高,一定是要比較辛苦,付出更多代價;譬如馬拉松,越跑到後面,所要克服的問題就越大。如果在遭遇到困難辛苦的時候沒有堅持下去而放棄了,就永遠無法攀登到頂峰,也不可能跑到終點的。只是,口頭上觀念說一說容易,要真正能作到堅持,還是得要有確實的能力,才有可能做到不畏懼的。因此做諮商治療的人不但不能怕衝突,還得具有能引發衝突、利用衝突做處置的能力。這個部分因為牽涉很廣,就不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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