洩密者
競逐大位的決戰還在半年之遙,延燒的政治火氣早已讓整個社會口乾舌燥了起來。還好這齣板塊推擠的老戲碼,近來意外因AIT密電見光而爆出新趣味。在那些文本裡,鏡頭前一貫謙沖敦讓的政要們,原來也會跳tone地碎嘴、講小話。而原本隱身藍、綠色塊下的外交「潛規則」,更在這九月秋陽下被攤開來曝曬。剎那間,添柴的、滅火的、加油添醋或裝聾作啞的都忙得不亦樂乎,若
干當事人的有趣反應,甚至展演得比秘密本身還要引人入勝。
掀起風波的「維基解密」(WikiLeaks)網站在2006年底成立,主張公眾事務應全然透明,反對政府拿國家安全等各種理由來遮掩資訊。該組織以不特定對象的捐款來維持,關注因權力落差所導致的資訊不對稱,並透過揭露機密文件向相關國家施壓。這幾年來,該網站屢獲重要國際組織的肯定,更被傳媒同業評選為最具影響力的「新媒體」。相對的,它所引發的質疑聲浪也從未間斷。除了來自相關國家或政治人物的抗議、封殺,若干輿論更批評其「恣意」洩密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將為社會帶來不可預知的失衡風險。
不過,擾動既存的平衡狀態,本來就是「洩密者」改變權力結構的一種策略。正因為「秘密」本身極具權力意涵,甚至與權力結構相依互證。(更直白地講,機密就是由權勢所界定,也回饋鞏固支撐其權力架構。)因此攤開機密,其間的運作脈絡將隨之浮現。即使無法瓦解權力的合法性,也可以藉由剝除那些荒誕的冠冕堂皇,從道德標準上侵蝕其統治正當性。猶記得網路興起之際,關心社會改革的朋友們熱烈討論著它的進步性,但十年來總是失望居多。這次連山姆大叔都沒輒的洩密事件,或稍可告慰朋友們這些年的失落。
「秘密」帶有錯綜複雜的「關係/權力」意涵,自然也是會談室裡極其重要的核心議題。(其實,會談本身就是以某種秘密的方式存在著。)在「禮教吃人」的年代,與家父長權威有所抵觸者,往往成為家族絕口不提的禁忌。那些無法言說的不堪(無論真實或想像),轉化成各種形式的身心痛苦不斷纏繞。即使是相對平權的現在,夾在道德、現實及欲望間扭曲深藏的秘密,依然是內在衝突的重要成因。如何讓「洩密」在有意無意間順利進行,使其內在世界的邏輯獲得重新組架的機會,經常是專業者念茲在茲的功課。
在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裡,唯一大方「透視」國王新衣的是個小孩。童稚對羞赧與恐懼的無知,反倒讓純真成了對抗權力的有利位置。當大家被迫直視那個「眾所皆知的秘密」,難堪的豈止是衣不蔽體遊街的當權者?夾道歡呼的溫順子民們,也得趕快演練一套顧左右而言他的說辭,要不然怎麼應付在孩子眼裡游動的狐疑?(文/黃文弘醫師) |